陈鸣远先生的成功之路
一、名远四方 云深不知
他是宜兴陶艺史上重要的陶艺家,他被称作清代紫砂壶名手,他是壶艺泰斗顾景舟所推崇的紫砂名匠——他是陈鸣远,名远四方却神秘莫测。他深藏云后,却如影似烟,缭绕了整个紫砂制作史。有关他的生平事迹只能从少数典籍的寥寥数语之间推测探索。
陈鸣远的生平资料不多,其中最隆盛的声誉最早由清人吴骞记录。谓之曰:“鸣远一技之能,间世特出。自百余年来,诸家传器日少,故其名尤噪。”而诸家对其生平的推测大多集中在三点:
其一:活跃年代
康熙重修的《宜兴县志》谓:“陈远,工制壶、杯、瓶、盒。手法在徐、沈之间,而所制款识,书法雅健,胜于徐、沈,故其年虽未老,而特为表之。”这段文字引自李先荣修、徐喈凤纂《宜兴县志》,此志刊于康熙二十五年(1686)。由此可以推断,陈鸣远制作紫砂器的主要活动时期在康熙中期。最重要的是,此志称,“其年虽未老,而特为表之。”按照一般修志的惯例,尚未亡故的人是无法入志的。这也进一步证明在康熙二十五年县志修成之时,陈鸣远的技艺早已备受盛誉,且正值青壮年,可谓真正的青年俊才。
另一方面,《阳羡名陶录》说陈鸣远“足迹所至,文人学士争相延揽。常至海盐,馆张氏之涉园;桐乡则汪柯庭家;海宁则陈氏、曹氏、马氏多有其手作,而与杨中允晚研交尤厚……”文中所说的海盐、桐乡、海宁几家,均为当地名门望族,且活动时间皆在康熙时期。
其二:陈子畦与陈鸣远
明季以来,宜兴有诸多陈姓陶艺家,如陈用卿、陈信卿、陈光甫、陈仲美、陈子畦等等。他们都早于陈鸣远,但由于陶艺家从无“世系表”,因而陈鸣远家世,无从考证。目前只有些许不甚确定的记载,而这其中又是有争议的。广交藏友 要积极参加收藏组织,参加收藏会所的学习,这是一条少走弯路的捷径。藏品想送拍一线拍行(北京翰海保利、睿嘉四季等)邵先生微信AAACXZJ。
譬如,康熙《宜兴县志》谓,“陈子畦仿徐最佳,为时所珍,或云即鸣远父。”而嘉庆二年增修的《宜兴县旧志》在同卷中却道,“陈汉文,雍正时人,或曰子畦之子,工茗壶,尤善铺砂,浑朴不让前辈。”可见,即使是当时的人对陈子畦与陈鸣远的关系也不甚清楚。
其三:“鹤峰”与“隺邨”
《阳羡名陶录》谓陈鸣远名远,号鹤峰,亦号壶隐。传世紫砂器中,有“远”、“陈鸣远”及“寉邨”等款识。归纳起来,较大件的作品如紫砂壶、各式水洗、水盂及部分像生器,署“陈鸣远”、“鸣远”等款识;小件作品如藕片、筍、花生等等,有不少署“寉邨”款。前面署“陈鸣远”或“鸣远”款自然不会有问题,但后一类则使人疑惑了。因为,文献中只有“鹤峰”一号,并无“寉邨”。但是观之其“寉邨”款作品,皆是精妙绝伦十分逼真,若无高超的技巧很难完成。而以上种种无不为云藏深处的陈鸣远身世更添了一丝神秘的传奇色彩。
二、一技之能 名噪绝世
从存世作品来看,陈鸣远紫砂器精细纤巧,其手制文人雅具更是无人能出其右。日人奥兰田的《茗壶图录》对鸣远所制的朱泥壶赞不绝口,溢美之词毫不吝惜:“制作精细,光润自露,薄如纸片,轻如鸿毛……按鸣远一时之巧手,务要清癯,用意丁宁,工夫百炼,调泥不苟,有‘惜墨如金’之意。”
其同时代人张燕昌在《阳羡陶说》称:“陈鸣远手制茶具雅玩,余所见不下数十种,如梅根笔架之类,亦不免纤巧。”自明代万历以来,宜兴紫砂制壶技艺就渐趋于纤巧,而陈鸣远将其进一步发扬光大,逐渐形成一种独特的壶艺风格——文人风格。由此,陈鸣远与一般工匠的区别尽显于世。
自古开派立宗的大匠们,或多或少定是具有文学素养的,若真是大字不识一个,那也只能是个手艺不错的村夫。亦是如此,陈鸣远在文人骚客之中,声誉隆盛,这更是对其技艺的高度肯定。据文献,陈鸣远曾游海盐一带,足迹所至,文人学士争相延揽。譬如天下闻名的海宁陈氏,著名的安澜园即是其家中庭院。而桐乡汪柯庭即汪文柏,字季青,柯庭为其号,曾官居北城兵马指挥使;此人能诗擅画,尤工墨兰,且留下不少著作,其中一部《柯庭余唱》,嘉兴朱彝尊为之作序。
汪氏对陈鸣远作品迷恋不已。起初,他与陈鸣远并不相识,通过好友陈维崧简短的书信介绍,二人才逐渐有了来往。与同时期的众多文人雅士一样,汪氏对其作品如痴如醉,甚至作了一片长诗来称颂他。“人间珠玉安足取,岂如阳羡溪头一丸土。”这句耳熟能详的诗,如今已经成为家喻户晓的宜兴紫砂广告语。
虽然辈分小,被称作“陈生”,但正是这样方显出其年轻有为与众不同。在这些德高望重的文人墨客眼中,陈生性格豪爽爱喝酒,且天资聪颖,所制器具无不精巧绝伦。他对万物宇宙皆满怀热情,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热情,泥沙入手,万物皆灵,情意所至,那些个茶具雅玩都好似有了魂灵一般鲜活起来。
有风雅自有趣事,说浙江绍兴府有一家财万贯的黄姓公子,欲求宁波盐商崔某之女为妻。而崔某不允,曰:唯有取得鸣远“束柴三友壶”一柄,婚事方成。
黄某闻言,星夜兼程赶至宜兴,不惜血本托人求见鸣远。谁知陈鸣远素不喜交纨胯子弟,一直托病不见。黄某求壶心切,郁结心中,恹恹地就得了病。幸而陈鸣远最后得知实情,赶制了一把“束柴三友壶”,终成了这段佳话。
“束柴三友壶”壶如其名,壶身仿制松、竹、梅树段,腰间用藤条一束;松竹梅乃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岁寒三友,故此壶亦称岁寒三友壶。那壶体之上,松枝、竹节、梅蕊,逼真而传神,松之不屈,竹之坚韧,梅之高洁,尽显了陈鸣远独特的审美理念。而其在捏塑、雕刻工艺上的突破,亦使得此壶洋溢出一份生命的疏放之美。
三、意趣高雅 文人壶先锋
陈鸣远的传世作品国内外均有收藏,更是各大博物馆的镇馆之宝。陈氏砂壶背后所赋予的文化内涵丰富,一把壶就是一个故事一段传奇。譬如,其花货作品中的经典——“东陵瓜壶”,如今收藏在南京博物院。
“东陵”,指的是东陵侯召平。《史记·萧相国世家》谓:“召平者,故秦东陵侯。秦破为布衣,贫,种瓜于长安城东。瓜美,世俗谓之东陵瓜,从召平以为名也。”国在而谋,国破而隐,隐得无奈隐得坦然。亦是如此,仕途不顺命途多舛的文人骚客多借吟咏“东陵”一抒心中苦闷。譬如杜甫《园人送瓜》:“东陵迹芜绝,楚汉休征讨。园人非故侯,种此何草草。”又如陈润《东都所居寒食下作》:“更喜瓜田好,令人忆召平。”
那么,陈鸣远呢?公元1644年,清兵入关,此后对抗清势力进行了长达40余年的疯狂镇压,使得华北与江南的社会经济遭受了空前绝后的灾难。诚如时人萧震所说“大兵所至,田舍一空”。在这一政治背景下,宜兴紫砂业在清代初年一片萧条。正是“国破”、“家亡”,命途多舛。于是便有人推测,“壶隐”一号或据此而出。由此,或许正如宋伯胤先生所说,陈鸣远仿“东陵瓜”的用意正是“吉士寄思存”。
陈鸣远此作构思巧妙、新颖独到,以瓜形为壶身,瓜蒂为壶盖,瓜蔓为壶把,瓜叶盘旋为壶嘴,味觉和视觉的美感扑面而来。其壶腹叶脉筋纹也做得逼真自然,浑然天成。壶身铭款:“仿得东陵式,盛来雪乳香。鸣远。”若不能领会其中历史,怕也无法领会此壶深意。
另一件作品“天鸡壶”现藏于天津艺术博物馆。“天鸡壶”以壶嘴作成鸡首状而得名,为魏晋至唐初流行的一种饮器,亦称“鸡首壶”。陈鸣远此壶通体呈紫棠色,紫中泛红,色凝重,砂质润泽。壶身直口,长颈,鼓肩,肩一侧与口之间塑鸡首形流,对侧设兽形衔环。腹下收敛,平底。颈上饰回纹和倒垂蕉叶纹,肩部饰一周绳纹。圆形平盖,平顶中心饰阴阳鱼,周围饰五朵凸起的祥云,盖周壁饰云雷纹。壶体四周阴刻行楷书:“柏叶随铭至,椒花逐颂来。庾子山句,廉让书,寉邨仿古,壬午重九前三日。”
诗写的是过新年饮春酒的习俗。过年时饮的春酒浸泡了柏叶和椒花的椒柏酒以避邪求福。而天鸡壶恰巧是酒器,因此选用此诗切壶切形。廉让即曹廉让,浙江海宁人,清康熙三十八年举人。从文献记载可以看出来,曹廉让与陈鸣远关系匪浅。彼时,二人意趣相投,诗酒做壶,期间更是精品倍出,成为业界佳话。
文人的参与,使文人壶充分满足了壶迷追逐传统文化唯美唯雅的心态,亦使紫砂壶进一步上升到生活艺术品的层面。最早有苏东坡设计“东坡提梁壶”之说,但实则并无准确证据,因此也只能算是美好的传说。时大彬、徐友泉等人虽说也对文人壶的发展起到巨大作用,但可惜并未与文人开展更深入的合作。而与前者不同,陈鸣远与文人交游互动,作品意趣高雅充满文人情趣,作品丰富史料充足,可算是名副其实的文人壶先锋。后世如著名的曼生壶亦是由此进一步将文人壶发扬光大。而这一切亦使得陈鸣远鹤立高峰,在川流不息的紫砂历史长河之中站成了一道高大而动人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