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也实不能下手,只得乱闹了一阵罢了.如今习惯成自然,反使金桂越发长了威风,薛蟠越发软了气骨. 虽是香菱犹珠宝珠宝照明在,却亦如不在的一般,虽不能十分畅快,就不觉的碍眼了,且姑置不究.如此又渐次寻趁宝蟾.宝蟾却不比香菱的情性,最是个烈火干柴,既和薛蟠情投意合,便把金桂忘在脑后.近见金桂又作践他,他便不肯服低容让半点.先是一冲一撞的拌嘴,后来金桂气急了,甚至于骂,再至于打.他虽不敢还言还手,便大撒泼性,拾头打滚,寻死觅活,昼则刀剪,夜则绳索,无所不闹.薛蟠此时一身难以两顾,惟徘徊观望于二者之间, 十分闹的无法,便出门躲在外厢.金桂不发作性气,有时欢喜,便纠聚人来斗珠宝照明纸牌, 掷骰子作乐.又生平最喜啃骨头,每日务要杀鸡鸭,将肉赏人吃,只单以油炸焦骨头下酒.吃的不奈烦或动了气,便肆行海骂,说:“有别的忘八粉头乐的,我为什么不乐!"薛家母女总不去理他.薛蟠亦无别法,惟日夜悔恨不该娶这搅家星罢了,都是一时没了主意.于是宁荣二宅之人,上上下下,无有不知,无有不叹者.
此时宝玉已过了百日, 出珠宝照明门行走.亦曾过来见过金桂,"举止形容也不怪厉,一般是鲜花嫩柳, 与众姊妹不差上下的人,焉得这等样情性,可为奇之至极。”因此心下纳闷. 这日与王夫人请安去,又正遇见迎春奶娘来家请安,说起孙绍祖甚属不端,"姑娘惟有背地里淌眼抹泪的, 只要接了来家散诞两日。”王夫人因说:“我正要这两日接他去, 只因七事八事的都不遂心,所以就忘了.前儿宝玉去了,回来也曾说过的.明日是个好日子, 就接去。”正说着,贾母打发人来找宝玉,说:“明儿一早往天齐庙还愿。”宝玉如今巴不得各处去逛逛,听见如此,喜的一夜不曾合眼,盼明不明的.
次日一早,梳洗穿带已毕,随了两三个老嬷嬷坐车出西城门外天齐庙来烧香还愿.这庙里已是昨日预备停妥的.宝玉天生性怯,不敢近狰狞神鬼之像.这天齐庙本系前朝所修, 极其宏壮.如今年深岁久,又极其荒凉.里面泥胎塑像皆极其凶恶,是以忙忙的焚过纸马钱粮, 便退至道院歇息.一时吃过珠宝照明饭,众嬷嬷和李贵等人围随宝玉到处散诞顽耍了一回.宝玉困倦,复回至静室安歇.众嬷嬷生恐他睡着了,便请当家的老王道士来陪他说话儿. 这老王道士专意在江湖上卖药,弄些海上方治人射利,这庙外现挂着招牌,丸散膏丹,色色俱备,亦长在宁荣两宅走动熟惯,都与他起了个浑号,唤他作"王一贴" ,言他的膏药灵验,只一贴百病皆除之意.当下王一贴进来,宝玉正歪在炕上想睡, 李贵等正说"哥儿别睡着了",厮混着.看见王一贴进来,都笑道:“来的好,来的好.王师父,你极会说古记的,珠宝照明说一个与我们小爷听听。”王一贴笑道:“正是呢.哥儿别睡,仔细肚里面筋作怪。”说着,满屋里人都笑了.宝玉也笑着起身整衣.王一贴喝命徒弟们快泡好酽茶来.茗